「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。」這是法國軍事家拿破侖•波拿巴的名言,也是所有入伍士兵的必備素質。

從前線下來不到一個月,我便接到上級命令去軍教導隊集訓,這時候所在的連隊還留在廣西龍州。當過兵的人都知道,凡是到軍教導隊集訓的人,集訓完了幾乎都有提乾的機會,或者說就是培訓基層軍官的搖籃。

接受命令很快就出發了,當時坐的是帶草綠色帳蓬長春一汽產軍車,車上有五、六人。趕巧的是有一位其他團的同鄉小張也與我同乘。他一路上暈車,居然上吐下洩,折騰得死去活來的,我自然是一路細心照顧。以致於多年後每次見面,都提到說我救了他的這檔事,感激的話使人有些難為情。

 

汽車一連幾天都是白天晩上的急馳。車輪捲起的塵土飛進車內,浮在臉上鑽進衣里。南方天氣悶熱,汗水浸濕了整個衣衫,臉上象敷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面膜,被滾落的汗珠畫出道道溝痕,看上去象印第安人的紋臉一般,身體上的難受勁就甭提了。

記得唯一特別享受的那夜,是在廣東茂名的電白縣某招待所。當時據說是颱風路過,刮大風下暴雨電閃雷鳴的鬧騰了一個晚上。我們這些在車上顛簸了一天的戰士,在痛痛快快的洗盡'鉛華'後,不知是累了還是困了,一個個睡得昏天黑地的直到天亮。

 

教導隊的地點在廣東惠州某處,到達教導隊放下行旅,便投入了緊張的訓練中。那時年輕氣壯的我是鉚足了勁,軍事政治雙管齊上。尤其喊口令比其他人喊得嗓門大,因而經常被表揚。

這嗓門大還得感謝我童年時,兩位老尼和還俗的武當山老師傅給我的一些根基,加上偷偷練習靜養功和站樁功。那是在知青點上得到的兩本非常薄的小冊子。其中一本是養生專家劉貴珍寫的內養功,裡面有教人如何調身調息調心的方法,還有站臥坐的功法以及注意事項等。久習可以幫人快速恢復體能且中氣十足。

部隊出早操和緊急集合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,年輕人大都貪睡,早晨正是睡得忒香的時候,忽然被一聲聲悠長的起床號喚醒,睡眼朦朧的無條件起床整理內務,出早操,日復一日久之必然枯躁。

緊急集合更是件令許多老兵都有些發怵的事,因為在三分鐘內要打好背包背上,有時甚至是全副武裝的奔向集合地點。

為了在緊急集合時節省時間衝在前面,我有一個隱藏了數十載的秘密絕活,就是晚上能夠不展開軍用被子就不展開,有時還會原封不動的放在那裡,有時只展開一半,好節省捆綁背包的時間。

 

南方天氣熱,蚊子多,大家睡覺時大都掛著單兵蚊賬。而我則躲在裡面或打坐或躺著冥想呼吸吐納,神不知鬼不覺的既提升了快速反應時間,又不影響休息,可謂一舉多得。

夜間站崗也是件難熬的必修課,一般站崗至少一小時,有時兩小時。部隊站崗的英姿想必各位看官們都耳濡目染,那是在陽光下或人多顯眼的地方司控見慣的事。在荒郊野外站崗沒人監督定是另一番景象。

我的絕活就是站崗時順帶練習馬家站樁,那是一本好象是馬春老師寫的氣功書,記得馬老師在介紹自己練功夫如何受益時,講了一段他在八路軍里越野翻高牆不費力氣,搏鬥也是棒棒的經歷,令年輕爭強好勝的我很是羨慕。而站樁又極其簡單,將步槍背帶往右肩上一扛,按照練習要領雙腳分開微屈放鬆,雙手呈抱球狀往上一抬,正好檔住了槍滑落的危險。

夜風吹來微涼卻是令人越站越精神,當老遠的看見黑暗中有束手電筒光柱一閃一閃的上下起伏的時候,便知查崗撿哨的人來了,快到跟前兩腿一收手放下,立馬恢復站崗姿勢,練功執勤兩不誤。

有了上述法寶想不表現都不行,因而大部分集合都是衝在最前面。記得有一次早操集合時,還受到羅副團長的點名表揚。早操完畢他還當著一些戰友的面吹風說我很快就會提乾。

 

集訓隊三個月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,我由原來廣州軍區命名的「硬骨頭六連」,調入新的連隊四連任班長。不久就去軍野戰醫院體檢合格,只等上級下達提乾命令就是少尉排長。軍里的一位老鄉提前祝賀說:「你這次提乾是十拿十一穩!」

在等待上級下達提乾命令期間,部隊也開始從作戰部隊選拔人才送去讀軍校,軍校畢業的歸屬就不用說了,我也心裡癢癢的。

因為到部隊後,發現自己在「批林批孔批周公」那個年代學的一點知識,還不夠塞牙縫的,深感知識的貧乏和不足,加上部隊鼓勵學文化學軍事,平時也就沒少看書。

我的副班長是廣西玉林市北流人,姓陳。訓練一完就迷著寫小說,每到晚上就躲到戰士放行旅包的小房間里寫呀寫的,對我影響蠻大。他寫的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在他們村裡發生的故事,由於我就是知青出身,也就時不時瞅瞅,感到甚是親切。有了副班長的關係,那些廣西戰友都跟我很鐵。

在副班長的影響下,我試著寫了名為《母親》的小小說,一看覺得才疏學淺的不甚滿意。但卻喚起了急切想去報考軍校學習的激情,便暗暗的找了些學習資料,制定了復習計劃,等待著機遇的到來。

好不容易盼到上軍校的指標下到了連隊,我以為蠻有把握的去找原六連連長,現己提升為副營長的龐營長。因為龐營長一直是我的上級,非常瞭解我的情況也很器重我,只有求助於他才能達成。

見到龐副營長,我把報考軍校的想法與之進行了交流。龐營長對我的想法進行了鼓勵支持,說:「你的條件完全符合讀軍校要求,如果你堅持要去,提乾的事就有可能泡湯。」同時又勸慰道:「你的家境貧寒,提乾命令估計不久就會下達,等你的提乾命令下來了,帶著工資去學習不是更好麼?」

想想也是,龎營長這是設身處地的為我考慮。於是感激地接納了副營長的建議,暫時放下讀軍校的打算。不久龎營長也去軍校學習去了。

人算不如天算,十拿十一穩的事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南柯一夢。

後來才知道正當要下達提乾命令的前夜,當時的中央軍委下達了大意是「一、從現在開始不從戰士中提乾;二、凡幹部都從軍校畢業生中提拔」的兩項指示。而這時上軍校的時機已經錯過。

 

提幹就像是競選,勝方立變高大上,敗方秒成原踏步。那時候,具有一定超前意識的我,深知軍委這個決定實施後三五年不會更改,那時候早已超出提乾的年齡,況且部隊基層士兵所要達到的極限都已經達到,便萌生了退伍之意。

讓我下決心退伍的是兩件事。

一件是我們吹事班的一位戰士談戀愛失戀,想不通自殺未遂。搶救時需要大量O型血,於是我一次便輸了500cc血給他。由於當時輸血後沒有及時補充營養,上級配發的一點牛奶和紅糖,也都和戰友一起共享了。

記得當時在電影隊放電影的同鄉魏小球,聽說我輸血的消息,特意買了一瓶蘋果罐頭和一包牛奶,送到我所在班裡,至今記憶猶新。這也應了古人的一句話:「渴時一滴如甘露,酒後添杯不如無」的真理。加上仍然在炎炎烈日下高強度的訓練,身體慢慢有些吃不消。沒有當上軍官及上軍官學校的理想破滅,讓我的消極情緒急劇上升,也是主因之一。

另一件是自衛反擊戰爆發後,我母親生怕前線的兒子有個三長兩短,每天哭得雙眼紅腫,有一次還因思慮過度暈倒住院。好在母親此時已經是人民醫院的職工,搶救及時才脫險。這個消息家裡人怕我著急,都瞞著沒有告訴。還是同鄉父母探親時才得知此消息的。

其實退伍也是退得比較艱難,打了三次報告,第二年冬季退伍時,名單早已公佈,還沒有消息。直到臨歡送會的前三天才得知自己真的退伍了。

 

這正是:

棄學從軍戰火熏,精忠報國思將軍;

軍校軍官一場夢,退伍返鄉隱悲欣!

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 

2017.6.10於德國美茵茨靜心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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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Rulai33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